墨笙兮然

“他日我若仍想起你,应信当初情深义重。”

【绎夏】沉沉


『那些她不曾知晓的事情,孤单孑然,沾了冰冷的夜露和寒意,在无人所知的岁月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爱她。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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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妻两互相瞒着对方的那些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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壹.


事情发展起源于一天晚上。


陆绎去书房检查陆端功课的时候,发现最底下垫了本没名字的书,他顺手拿来翻开看了一眼,整个人眉头都攒起来了。


陆绎捏着书回了房,沉沉的脸色,一下子吓到了今夏。


今夏还在梳妆台前抹着上官曦推荐给她的珍珠粉,一眼瞥见陆绎的脸色,盒子都要吓掉了。


陆绎看着她的样子,冷哼一声,把书甩在她面前。


今夏小心翼翼掀开一个角看,这书确实熟悉,但她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。


今夏翻开前还在想,也许是夹着什么东西,许是曾经谢霄寄来的劝她和离,休了陆绎的信,才会让陆绎这个神色。但掀开一看,赤条条两个小人身子扭曲,昭然若揭,今夏整个人都愣了。


是《如意君传》。


她结结巴巴:“这……这个……大人你听我解释。”


我老早都没看过这个玩意儿了。成婚以后就很少看,生了端儿以后更不知道塞到哪个角落了。你听我解释啊大人。


今夏闭了闭眼,一股脑说出口:“我错了,我不该私藏禁书。虽然还有一本《姑妄言》但我真的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……”


陆绎愕然,本来气势汹汹想和今夏告一下陆端的状,却没想先让今夏自己吐了口供。


“除了这个,我也不知道我把信夹哪儿了。但我发誓我根本没理谢霄的一派胡言……”


听着听着,陆绎的眸子就弯起来,颇有趣味的听着今夏把自己的小秘密扒拉个干净,今夏说着也听不到陆绎的反应,就偷偷睁开半只眼瞅他。


正撞上陆绎的笑。


陆绎这才咳嗽一声打断她:“我是想告诉你,我在阿端书房看到的,他这个年纪不能碰这些,想让你这个做娘的去教教他。没想到……”


袁今夏以头抢地,没想到小爷我把自己抖落了干净。


今夏已经顾不得怎么去教训儿子的事,满心想着刚才把那封陆绎不知道谢霄写来的信也说了出去,越发觉得自己没了脸面。


怎么陆大人一板起脸,自己就犯怂呢。


成婚十载,也早知道陆绎这个倒打一耙的性子,趁着陆绎没追着那封信究根问底,今夏先假装恼羞成怒,用被子蒙起头,不理他了。


陆绎哑然失笑,没有再去逗弄炸毛的今夏。




贰.


和陆大人学的倒打一耙的手段果然好使。


因着六扇门出了件大案子,今夏在六扇门连轴转三天都没回府。


给府里递了口信,却没想到陆绎第三日就递了信回来。


想来陆绎是觉得她气性大,这是找了借口不回府呢。


递的信算是婉转的道歉信。


除了告知她罚了陆端每日十张大字,还委婉地提了些自己的小秘密。


陆绎是想着礼尚往来,总得给今夏一个台阶下。这秘密在夫妻二人间流传,各自抓着各自的小辫子,便不再是秘密,而是情趣了。


今夏本也没生气,但看了陆绎的信反而有了兴趣,她哼哼唧唧写信,全是些扭捏的话,告知陆绎,我还生气呢,你再多说点。


说点无伤大雅的小事能哄得今夏开心,也算是功德一件,陆绎就从善如流,每日都让人送信给六扇门。


今夏在公务繁忙之余,就拿这些信当做慰藉,防着下一次陆绎翻旧账。




叁.


『我需得向你承认一件事。』


『上次说手帕丢了实则是在骗你,因为阿端得了你新缝的里衣,我也想要个新的。』


『还有之前,未能在旬休时陪你一起逛街,实则是前一日在宫内宴席上有些贪杯,喝的有些熏然,怕你恼我,才在北镇抚司呆了一天。』


『前几年你疑惑突然不联系你的那位当事人秦公子,是我偷偷找了他,告知他我们二人的关系,并不让他继续联系你的。我觉得我做的没错,他欢喜你,而你若知道了定然尴尬,由我出面才合适。』


『噢……上上个月秦公子的婚宴请帖,也是我藏起来的。』


『今夏,你何时得空回家?我确实想不到什么隐瞒你的事了。』


『要仔细想,也得追溯到我们最初相识时,我曾偷吻过你额头。请谅我冒昧。』


『还有最后一件事,我后来想到,兴许第一次对你动心,是你弹桃夭的时候。当时想,世上竟有如此风华的女子。』


『对了,若当时弹桃夭的人不是你,我定然不会这么觉得。』


今夏看着每日来信,想着陆绎写信时绞尽脑汁的样子,笑的停不下来。


从最开始打趣到后面不由变成情话,这十年来也是常有的事。


刚好六扇门的事务也告一段落,今夏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府。


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教训陆端,爹爹的罚是吃了,娘亲的训还是躲不掉的。




肆.


回府后是晌午,陆端还在私塾没回来,陆绎也还在北镇抚司忙。


今夏进了书房,东摸西摸,琢磨着先把自己的东西销毁了。


《姑妄言》……谢霄的信……


今夏嘴里嘟囔着,就摸到一本格外厚的书。她好奇的踮脚取下来,翻开。


书是空的,除过封皮上写的《逍遥游》,里面连书页都没,只有一沓信。


今夏以为是陆绎公务上的密信,也不准备看,就要塞回去,其中一封就掉了出来,封面上四个大字灼热烫人。


蓝兄亲启。


今夏愣了,手比脑子快,直接拆开了信。


信纸泛黄,是有十几年光景了,收信人是谁自然也一清二楚。


今夏咬咬唇,打开信纸,二人的信,除去谋略布局,就是谈及今夏。


『我将押白鹿一起回京,望蓝兄在京勿急。另,我与今夏已经定情,到时回京必要一聚。』


今夏打开那本假书,信按着时间一封封摆着。


『最近发生不少事,前些日子今夏醉酒,我不小心唐突了她。后来又遭人设计,我强入司马府救走了今夏,和严世蕃彻底对立起来。故此番之战必更加艰难…………但我觉得庆幸,她无事。』


『我替今夏查了她的家人,虽还无结果,但相信快有定论了。她从前的名字是夏小小,真可爱。』


『我去今夏家提亲了。等此番事了,成婚之时你可得来。』


『……想起前日一聚,我仍是心痛。蓝兄,你可曾将某人放入心间?我知我该做这些,但看她痛苦我又更是心痛煎熬。这本是死结,无论结果如何,总不得善终。还不如我从未遇见她,如果对她而言,陆绎和严世蕃一样,都是提起来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名字,那会不会更好?』


『今夏安全。但爱别离之苦……太痛了。』


『此时正是一触即发的局势,莫要心急妄动。今夏刚好一些,不能再有人出事了。』


这是陆绎写给蓝青玄的最后一封信了。


今夏眨眨眼睛,眨掉零星的雾气,打开寥寥几张蓝青玄的回信。


『祝贺陆兄赢得佳人心,但比我想的还晚你真是……你们真是天生一对。』


『你都提亲成功了,不如帮我在外多留意适龄的姑娘,等我出了宫,也未必不能娶个娇妻潇洒过活。』


『过去陆夏两家的旧事……你又何苦一个人独自背起。罢了,都是情爱惹是非,但我给你们算了一卦,你二人是天赐良缘,会厮守到老子孙满堂的。』


『我听说了……你为了今夏在严世蕃面前下跪了。我之前从没想过你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,也幸好她平安……等结束时,我要把这事和今夏说说,家仇如何抵得过情深,林医仙想必也会看在这件事上,允了你们的事。』


『弃车保帅之策,当是如此,我已决定,不必再劝。』


今夏看着信,眼泪就一滴滴落下来。


她仰起头,哭的无声无息。


在那些年岁里,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,在经年累月积了灰尘以后,还是会发出光芒。




伍.


陆绎循着下人的话来书房找今夏,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,偏偏还咬紧嘴唇,一声不吭。


他扫到那些信,就了然了,只能半跪在她旁边,温柔地抱住今夏,任由她的眼泪蹭的飞鱼服脏兮兮。


今夏把头埋进陆绎的胸口,放开咬红的下唇,从小声啜泣变成放声大哭。


陆绎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背脊抚摸,防止她哭岔气,等她稍缓情绪,就抱起来今夏,放在书桌上。


他抬手掏出帕子,擦擦今夏的泪,揶揄着开口:“袁捕头还不信我,非要来书房彻查证物,把我瞒你的事掀地一干二净吗?”


今夏被逗笑了,泪珠滚落顺着弯起的鸦睫滑落,她闷闷开口:“你瞒了我好多事。”


陆绎仔细想了想,才开了口:“那你冤枉我了,若早知这事拿出来和你讲,能换得你心疼我,我早拿出来邀功了。”


今夏作势要推开他,却只拿手抵住他的肩膀,笑了:“陆大人着实会倒打一耙,前些日子的信里也没见你说这些事,可不是瞒着我了?”


陆绎先松开今夏,把散落的信收好,又凑过去揽住她的腰:“我以为你知道,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,要再三提起。蓝青玄不是说要告诉你?”


今夏嘟嘴:“当时他受伤那么重,哪来的时间告诉我。后来你还骗我,让他假死几年,要不是阿端三岁生辰他送了礼回来,我都不知道。”


陆绎凑过去,声音柔软:“是我的错。又是我瞒了你的一件事。那你要如何罚我。”


话音没落,就吻了上去,今夏只能抓紧飞鱼服,不让自己仰倒。


半柱香以后,两人才分开,今夏抱着陆绎,把头埋在颈侧,她声音微微:“陆绎,你别瞒我了。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担。我也想知道你为我做的所有事。我……”


陆绎曾经默默为她做的事,在尘封的信里藏了十几年,如果不是意外,兴许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。


一想到这个,今夏就格外心疼他,就像是那些年,今夏窗外夜夜映过的影子。


孤单孑然,沾了冰冷的夜露和寒意,在无人所知的岁月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爱她。


陆绎抱紧她,低声答应:“好。”




陆.


两人正抱着说小话,陆小爷就推开书房的门。


“需要再给你们一些时间吗?爹爹娘亲。”陆端用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,端正着走进书房。


颇有些非礼勿视、非礼勿言、非礼勿听、非礼勿动的君子风范。


今夏轻咳一声,摸了摸红红的眼眶,从书桌上跳下来,想起来最初进书房要教训陆端的事,她端起架子:“端儿啊,为娘听说你爹在你那发现了不得了的事。”


陆端眨眨眼,开口:“我都和爹爹解释了,只是随手拿了一本书垫纸罢了。那书是什么我都没翻开过。”


今夏教训的话哑在嗓子里,随手一拿就拿到你娘我藏了十几年的书?


陆端走近,挪了椅子,又爬到书架小角落,拎了本书出来,抖了抖,一张信封就掉下来。


陆小爷左手拎着一本《姑妄言》,右手捏着一封信,颇为无辜:“当时还有这两样东西,我只拿了一本,娘亲你要处理就一起处理吧。”


陆绎看着信封上明晃晃的“今夏亲启”四个大字,眸色就深了深,他拆开信,匆匆扫一遍,看到最后落款谢霄,笑了。


陆绎勾唇,问今夏:“夫人怎么还藏了这封信没告诉我。”


今夏懵了,不是夫妻双打教训儿子吗?怎么成了父子两揭她的老底了?


今夏讪讪一笑,把信顺手塞进书里,随手放到一边,转移话题。


“没想到,我和夫君居然都习惯把信放到书里夹着!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。”


陆绎没追问了,看着今夏心虚的脸,缓缓笑开。


“你呀。”


你呀。




柒.


他们都有不为人知的事情。


在那些过去的岁月里,始终温柔回荡着的故事,成了闪烁过某一刻的光。


那些沾过夜露,吹过冷风,在无声处默念着的爱,终在漫漫时光中变成了最悠长温柔的一声叹息。


你呀你。


-完-


>>>


好像没什么碎碎念了,这一篇和红杏篇一样,本意是想写个短的段子,又写长了。

下一篇可能又会鸽好几天但是,会写的!

这篇是沉沉,在岁月里沉下去的东西,下一篇写皎皎,细微的闪烁着光的东西。


我的文,时间线乱拉,陆小爷着实工具人,需要秀恩爱了拉出来凑个热闹_(:з)∠)_


谢谢红心蓝手和评论,谢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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